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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為今用的亂世智慧:在形構地方知識中,重建世界秩序與家國認同

【本篇報導由國文系 林宜蓉教授研究團隊提供】     

  相應於晦暗亂世,明清之際屈大均堅守遺民身分,在晚期諸作中,刻意撰寫了一本地方知識—《廣東新語》,唯後人多視為尋常方志,無多發皇。經筆者細考:此書用意良深,除教化大旨外,更化用「外志」所載地方之「惡」與「異」,寄託「世界秩序」、「家國認同」與「南方偏霸」三大隱喻,作為其對歷史境遇的積極回應。

  本文力闡其論:如何在經典與歷史中尋找依據,建構南粵為嫡傳華夏之「海濱鄒魯」,順勢將昔時罪人遷謫之「邊境」,翻轉為掌握抗暴起義的「中心」。此一宏偉理念之落實:乃由「用晦」而「偏霸」、到王道盛行之「化外」實踐,係一種不斷由「內」向「外」推移的天下觀,其中糅雜了夷夏之間的二元對立、互動、互融等變化過程。此書展現了多元而複雜的文化意蘊,相較於黃宗羲《待訪錄》為佐王之書,誠有其獨特之處。


 

  翻開歷史的扉頁,縱觀古往今來,分合治亂,著實複雜;此中尤以政權更迭時期,更是充滿了殺伐戾氣的暴力與喧嘩。身處濤濤洪流的知識分子,為了應對秩序崩壞的亂世,遂開展出許多生存智慧,其中《易經》「用晦而明」,則是知其不可而為、力挽狂瀾於既倒之士,所常汲於經典以自我惕勵的精神糧食。作為明清研究的長期耕耘者,自是好奇:明清鼎革之際,此種「用晦」意識,如何在經歷國破家亡、流離遷徙之士的書寫中多元展現?意即,除了傳統詩文書畫為載體,還可以運用何種書寫形式,幽微地承載慨嘆憤恨,乃至於抗暴情懷與復國藍圖?尤其是入清後明遺民所處為噤聲莫語之高壓時期(文字獄),在禁制/意欲二極相抗相生的衝突中,究竟可以激盪出何種特殊風貌?

  明清之際屈大均(1630-1696)所撰之《廣東新語》,即是典例。這一樁看似平淡尋常,實則暗潮洶湧的個案,值得探問再三。

  筆者即據此深探,除了以《屈大均全集》版本為核心文獻之外,還透過三種舊本《廣東通志》之交叉對照,從而呈現《新語》一書如何「略其舊詳是新」, 據「外志」而開展格局。務期綰合前賢之啟發,延續筆者前此所關注之「化外」深意(《清華學報》所載),繼力由「遺民隱語」切入,探討屈氏如何巧用《易經》「用晦而明」意識,透過鬼神、巫蠱、疫厲以及災害物怪等暗黑敘述,託寓豐富的文化隱喻,形構出一套「地方知識」。

  此中提出一系列問題深究:究竟大均如何透過此一地方書寫,在崩壞世局中,勾勒「暗黑」之所在與「光明」之可能,從而建構遺民者之世界秩序?又如何透過類目架構之命名與編排,巧妙嫁接歷史典例,形構一套「偏霸南方」的「認同譜系」(identity pedigree)?再者,撰者如何賦義於微物瑣事,嫁接為饒富政治寓意的災祥論述?本文最終企圖,乃在假此探討「用晦意識」如何在「地方書寫」中開枝散葉,發展出一套係屬屈大均遺民隱語所建構的「世界秩序」、「家國認同」與「南方偏霸」之文化隱喻(metaphors)與子題分殊。  

  值得強調的是,此書曲衷乃在諄諄提醒:值此「化外內」「王道盛行」理想實踐的過渡時期,有識之士雖處邊境一隅,仍需因勢利導地落實「用晦」智慧—由「用夏變夷」到「用夷助夏」,先行發展「南方偏霸」的局面,而後期更以抗暴起義而推展華夏文明之大天下;大均在《新語》中,除了強化南粵係嫡傳華夏文化之正統外,更為來日地方政權得以翻轉世局、抗暴革新,提供了諸多發展依據以及合乎天理人情之説法。於現今我輩,無疑示現了一種古為今用的生存智慧與「著書待後」的書寫力量。

 

原文出處:林宜蓉,〈世界秩序、家國認同與南方偏霸—屈大均《廣東新語》之文化隱喻與子題開展〉,《漢學研究》,第38卷第4期(2020.12),頁169-215 。
《漢學研究》論文全文網址:Microsoft Word - 384-1-蕭馳_0112_7校.doc (ncl.edu.tw)

 

林宜蓉 教授 | 國文系

國文系教授/臺灣師範大學國文研究所博士
研究專長:明清文藝、文人型態、自傳文學、夢文化、印雕文化